吴来和,1902年出生于北京市海淀区北安河村一个农民家庭。父亲给地主扛长活、打短工,靠力气换口饭吃。家里穷得常常揭不开锅。为了还债,家里仅有的几亩薄地和几间土坯房都卖了出去。一家人无处居住,只好搬到十里外的车营村,投靠吴来和的姥姥家,勉强度日。
吴来和从七八岁起,就给地主放羊。常年里风吹日晒,吃苦受累是家常便饭。艰苦的生活练就了他一副倔犟不屈的性格。后来,有个亲戚在北京城里的火柴公司给他找了份工作,一个月能挣几块钱。那年月,兵荒马乱,老百姓总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为躲兵灾,妻子吴倪氏15岁就嫁到他家。为了多挣几个钱,妻子白天黑夜地给帽店缝皮帽子。一家人拼命苦干,也只是勉勉强强地生活。然而好景不长,火柴厂失火破了产,吴来和又失业回到北安河村。
这时,在村地下党组织的启发帮助下,他于1945年参加了革命工作。在那烽火连天的岁月,干革命随时都可能掉脑袋。他为党传递情报,为游击队运送物资,并且带领村里的乡亲们和地主做斗争。北安河西是妙峰山,是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区。北安河村东是温泉,是敌我双方的拉锯地带,斗争异常艰苦。但就是在这血与火的斗争考验中,使吴来和锻炼得更加坚强成熟。1946年春,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担任村农会主任。
这年春天,冀热察边区党委为了扩大解放区的影响,特请北平城内广济寺的和尚宗静到妙峰山娘娘庙任主持,欢迎各界香客进山烧香。妙峰山上,古庙红墙,苍松翠柏,漫山遍野的玫瑰花在微风中含苞欲放。农历四月初一至十五,是这里的开庙日。远近香客烧香的、还愿的,络绎不绝。还有那附近的民间花会都来表演献艺,非常热闹。上山有青石阶香道,道边有茶棚。香客中有坐滑杆的,有三步一磕头的,人来人往。妙峰山名扬千里,香火鼎盛。
根据党的指示,吴来和亲自到城里联系汽车,开通了从北平西直门到北安河的专线客车。在北安河村口的汽车站上,吴来和一边指挥交通,维持秩序,一边疏导群众。有个国民党的特务,上车不遵守秩序,骂骂咧咧,还抡起皮带抽打正在上车的香客。吴来和脾气耿直,见此情景火冒三丈。他上前夺过那特务的皮带,大声喝斥,要他遵守秩序。那特务知道这是在解放区的边缘,不敢造次,只好老实一些。
吴来和的凛然正气,在香客们中间引起很大反响,人们都传说:北安河有个“吴来佛”,专能镇“邪”。混在香客中的国民党特务对吴来和恨之入骨。
立夏见麦芒,转眼之间过去一个月。有一天,党的西山情报站有几封密信要立即送到北平城内。吴来和清晨起来便收拾东西。妻子吴倪氏对他说:“你还是别去了,这一阵子烧香的人多,你又出头露面得罪了不少人。”
吴来和见妻子不像往常那样帮助自己,就不耐烦地说:“我不去谁去?怕死就什么也别干!”
“我倒不是怕死,这些年来,你白天黑夜的在外面跑,我啥时候拦过你?”妻子的眼睛里闪起泪花。“唉,你放心吧,你忘了,有一回我到城里送信,碰上日本鬼子巡逻队,我把身上的破皮袄翻过来,往墙洞里一倚就躲过去了。”吴来和边做准备边安慰妻子说。
他把信件放在筐里的膛包底下,又从屋里搬出准备好的青水杏倒进筐里,装成贩卖青水杏的小商贩。然后推起小车,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家门。
从北安河往东十里,便是温泉村。这里有国民党军队二○八师的哨卡。过往行人都要受到盘查。
吴来和推着小车,说是到北平城里去卖青杏。几个特务和国民党兵在他身上搜了搜,没发现什么,扣下一兜子杏就放他过去了。出了温泉村,吴来和立即加快了步伐。
正在这时,迎面突然来了一拨巡逻队。为首的是北安河人赵某。此人和吴来和从小就认识,两人交情还不错。赵某原来也参加过共产党领导的西山游击队,只因吃不了山上的苦,后来偷跑了回来,叛变了革命,参加了国民党的壮丁队,当了特务。赵某曾经跟吴来和说:“你也别干了,跟我上壮丁队吧,这儿有吃有喝还有钱花。”吴来和说:“我不能干两头的,我是铁了心跟着共产党。”赵某眯缝着眼睛,阴险地说:“那好,咱们走着瞧!”
这次相遇,吴来和心里着实一惊。可是赵某只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人过去了。吴来和的心总算稍稍踏实了一些。他推起小车,飞一般地向前奔去。
然而,吴来和万万没有想到,赵某回到温泉,马上找到特务队长说:“你不是要找吴来和算账吗?刚才过去的那个推车的就是!”
特务队长立即带领几个兵丁,跑步追赶,一直追出三里地,终于把吴来和又抓回到温泉据点。特务队长阴阳怪气地问道:“吴来和,你还认识我吗?”
吴来和定睛一看,原来这个特务队长在妙峰山庙会期间到过北安河,受到过吴来和的管教。吴来和笑了笑说:“看着眼熟,忘了在哪儿见过。”
“你忘了,我可忘不了呢!”特务队长突然瞪起眼睛,露出满脸凶气,“你是共产党!是农会主任!”
吴来和平静地说:“长官,我是做小买卖的,常从这里过,这儿的弟兄们都见过。”
“少费话,给我翻!”随着特务队长的喊叫,几个兵丁扑过来,在吴来和身上翻来翻去,什么也没找到。他们又把两筐杏翻倒在地,把里面的膛包扯出来,几封信散落在地上。
特务队长狞笑着,撕开信。只见有的信上写的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有的信竟是白纸一张。他知道这是共产党的密信,就恶狠狠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些就是证据。”
吴来和毫不惊慌,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再掩饰也没有用。便放声大笑道:“这些东西全是假的,只有我吴来和一个人是真的!”
“你说,北安河还有谁是共产党?你到城里和谁联系?”特务队长命令几个兵丁摆出了刑具。
“北安河的共产党就我一个,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吴来和把脸扭向一边,淡淡地说。
“不知道,让你尝尝不知道的滋味!”特务队长摘下一根皮鞭,左右开弓地在吴来和脸上身上抽起来。
吴来和脸上身上立即暴起一道道血印。他咬紧牙关,瞪着眼睛。要是有一分的可能,他都会跳起来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可是现在,五花大绑使他手脚难动。他的身上已被打得血肉模糊,但他心里却清醒得很。是共产党把自己从火坑里救出来,给自己指出一条光明大道,自己就是死了,也不出卖党的机密,出卖革命的战友。他愤怒地把嘴里的血喷向敌人,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丧了良心的,你们也是中国人,你们的末日快到了!……”
“让他嘴硬,割掉他的舌头!”在特务队长的指挥下,几个兵丁扑上来,用刺刀割下吴来和的舌头,鲜血从被刺刀豁烂了的嘴中喷涌而出。吴来和昏迷了过去。
严刑拷打进行了几个小时,敌人又使出更惨酷的刑法。他们架起吴来和的两条胳膊,用点着火的木棒烧他的腋窝,用烧红的铁杵烙他的胸脯。皮肉滋滋作响,烫起了大泡,冒着烟。他不断地发出一声声惨叫,又一次次昏迷过去。
党组织很快就得知了吴来和被捕的消息,并组织力量进行营救。区干部老高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吴来和的妻子吴倪氏。吴倪氏要到北平城里托人说情,不敢走温泉这条道。她怀里抱着小女儿,强忍着眼泪,在那漆黑的夜里从北安河往东北走田间小道,经过上庄,直奔沙河坐火车进城。可是,这一切都已是来不及了。
第二天,敌人把奄奄一息的吴来和从牢里提出来,带到哨卡东白塔山下的一口井边。特务队长恶狠狠地问道:“吴来和,你死到临头,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吴来和慢慢睁开眼睛,轻蔑地看了敌人一眼,就扭过头去。敌人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把他扔进去!”几个兵丁过来把吴来和的手和脚都-在一起,拉到井边,推了下去。几个特务又搬来一块大青石,恶狠狠地从上面砸了下去。
吴来和牺牲了,时年44岁。
1948年,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平西地区,区政府组织北安河村的民兵到温泉白塔山下的井里为吴来和烈士起灵。并在北安河村后街五帝庙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吴来和的遗骨被安葬在村西的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