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善,1901年冬出生于河南省新县箭厂河乡胡畈村(原属湖北省黄安县)一个佃农家庭。幼时曾入私塾念书,后因家境日渐贫寒,中途辍学,其父寄予他通过读书光耀门庭的厚望遂付诸东流。
萧崇善性情直爽,寡言少语。25岁那年秋天,忙完了田地里的农活,他听说箭厂河一带闹农会,便三天两头往那儿跑。他有时早出晚归,不到半夜不回家,一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手里拿着一大把纸条,又是念又是唱,弄得家里人莫名其妙。一次,他爹问他是不是在外边入了什么邪门帮会,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萧崇善咧开嘴,嘿嘿一笑,神秘地对爹说︰“爹,不瞒你说,我是参加了一个组织,但不是什么邪门帮会。她叫共产党,领导穷人闹革命的。”
“革什么命?莫不是要砍头的造反吧?”爹一脸不安。
萧崇善回答道︰“简单说就是要造那些坏蛋的反。他们双手不勤,五谷不分,却吃香的、喝辣的,不该推翻吗?”
萧崇善的娘天性谨慎,胆小怕事。她见萧崇善成天忙着农会里的事,有时还把“打倒土豪劣绅”、“实行土地革命”等标语拿回来写,便张罗着为他订了一门亲,以为这样能拴住萧崇善的心,安心在家过小日子。这天,她备了一份厚礼,凑足了30块大洋,叫萧崇善送到女方家里,让女方准备一些家具,年前好把婚事办了。在娘的催促下,萧崇善极不情愿地拿了东西上路了。可走到半路上,他想起前天和吴焕先、毛国新几个人一块商量办个学校,正没经费,便决定把礼品拿到箭厂河变卖了。
回到家里,他如实告诉了娘,娘长吁短叹了几天也就没事了。
那时候,由于军阀混战,交通阻塞,湖北的川盐价高,河南的淮盐价低,箭厂河一带的许多贫苦人便在农闲季节往返于鄂豫之间,靠贩盐赚些钱花。但地主军阀土豪们却在石岗设了个“盐卡”,随意盘剥甚至没收货物。这天中午,萧崇善听娘说隔壁二叔的盐挑子又被扣在“盐卡”上了,二叔正急得团团转。萧崇善赶过去劝慰道︰“二叔,你先别急,我们想办法替你讨个公道。”随后,他找到了吴焕先说︰“这个盐卡是害人精,干脆端它个0的。”
“我也早想拔掉这颗毒牙。但守卡土匪有枪有刀,卡内还有条大黑狗,硬攻是要吃亏的。”吴焕先思忖道。
萧崇善皱了一下眉头,捏紧拳头说︰“你带人突袭,我来对盖条狗。”
这天半夜,吴焕先带着农协会员埋伏在“盐卡”外。萧崇善则摸黑赶到石岗一位亲戚家,烧了一个半熟的萝卜,在上边抹了些猪油,然后用一条热毛巾包好,一溜小跑到盐卡高墙外边。他估摸着狗圈的位置,将萝卜丢了进去。大黑狗闻到香味,呼地扑了上来,一口咬住萝卜。可是,萝卜不熟,又滚烫,那狗咬在嘴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想叫却又张不开嘴,只好满地打滚。萧崇善听到一点响动,知道那狗已中了圈套,便捂着嘴低笑了几声,赶紧摸到“盐卡”大门前。这时,吴焕先和会员们已顺着勾绳爬上墙头,悄悄打开了大门。萧崇善握着砍柴弯刀,直扑左厢房,一脚蹬开门冲了进去,还在睡梦中的匪兵稀里糊涂地成了阶下囚。这次打盐卡缴获了三条长枪和一些大刀,农协会员们高兴得手舞足蹈。
1927年5月,光山县反动“红枪会”头目陈日辉纠集反动顽匪2000余人,沿梅花、胡子石、王湾三路疯狂进犯箭厂河地区。他们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萧崇善听到这一消息,气得浑身发抖。他派了一名农协会员,去给陈日辉送信︰“你告诉这个0的,叫他赶快滚回去。不然的话,老子不客气了。”他随后派人分头动员附近群众,能够上阵的,做好参战准备;不能拼斗的,及早转移到安全地方。
陈日辉是个十分张狂的家伙,根本不把萧崇善的警告当回事。这天,他带着一群土匪,从光山到箭厂河,一路抢掠,几乎没遭到抵抗,傲气正旺。在木城寨下,他鞭子一甩︰“弟兄们,给我冲,冲过去就有洋大头和漂亮女人。”
一路尝到不少甜头的顽匪不要命地往上冲,早已率农协会员和附近群众守在木城寨上的萧崇善,望着山坡上匪敌密密麻麻,像蚂蚁似的,心里有点紧张。这时,他看到左边一位年纪小的农协会员瞪大了双眼,握着鸟铳的双手直哆嗦。这样下去不行,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真正的战斗,恐惧感在所难免,但现在是关键时候,士气可鼓不可泄。想到这里,萧崇善咬咬牙,振作一下精神,大声高呼︰“农友们,不要紧张,等这些狗东西靠近了再打。”
他这一喊,大家稳住了神。顽匪慢慢靠近了,50米、40米……10米,萧崇善已经看得见匪兵们血红的眼珠了,他大手一挥︰“农友们,狠狠地打。”
一时间,枪声、火铳声、喊杀声混在一起,子弹、铁砂、石块一齐往下飞。从未遭受打击的匪兵被这一阵狠揍打懵了头,纷纷转身往山下跑。萧崇善一见土匪们没命地往下撤,顺手从一位会员手中夺过一把大片刀,带头向敌人扑去。经过七天七夜的激烈战斗,农协会打退了陈日辉顽匪的进攻。
随后,萧崇善率农协会参加了活捉王芝庭、平定东岳庙叛乱、“黄麻起义”等斗争。“黄麻起义”失败后,萧崇善受党派遣,到麻城南开展工作。1928年5月,因斗争形势需要,他又回到箭厂河,担任观桥区区委书记,秘密从事党的工作。
敌人的大肆捕杀和严密-,使箭厂河地区的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上下联络一度中断。在无法得到上级组织指示的情况下,萧崇善开始着手恢复被破坏的党组织。这一带他地形熟悉,有群众基础,恢复工作并不太难。但由于敌人盯得太紧,他只好白天藏在深山老林,夜晚走家串户。敌人对他家监视很严,在村子里安插了不少便衣,他不敢轻易回家,只好让家里想办法偷偷将饭菜衣服送到一个废弃的破牛棚里。他每晚三更左右吃点饭,稍稍休息一下,还得趁天没亮时赶上山。有时因情况危险,家里不能送饭菜,他只好饿着肚皮,回到山里找些野果子充饥。这种日子虽艰苦,可萧崇善却没觉得不开心,还时常把革命口号或对敌人的冷嘲怒骂编成快板、小调,一有空隙就唱给同志们、乡亲们听。
一天清晨,他正往山上赶,嘴里哼着自编的讽刺民团的小调︰吃喝嫖都争先,扛起枪杠腿发软,走起路来像老鸭,逃起命来滚带爬!唱到高兴处,他觉得有点热,便解开外衣布扣,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路两边的丛林里“嗖嗖”跳出两个人来,还没等萧崇善反应过来,两条胳膊已被这两个人抓住。
“二狗,咱哥俩今天可发财了。”左边那个瘦矮个说。
“是啊,我们等了好几天总算没白耽误。”右边那个应声道。
萧崇善仔细一瞧,认出是邻村两个又懒又贪的无赖,大概是想抓住他去向匪军请赏。萧崇善使劲挣了两下,没挣脱,随即,他抬起右腿向右边那个家伙踢去,并顺势朝左边那家伙脸上唾了一口。这两个家伙一分神,松开了一只手,但另一只手仍揪住萧崇善袖子不放。萧崇善灵机一动,使劲往后一仰,又迅速向前一冲,便脱下了外衣。他朝两个无赖哈哈大笑几声,讥笑道︰“就你们俩这熊样也想抓住老子,没门!老子今天没功夫跟你们算账,先欠着吧!总有一天咱们新旧账一块算”。说完,转身往山上跑。那两个无赖瞧着手里的衣服,气得直跺脚。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观桥地区党组织基本得到恢复。但是,却没有自己的武装。萧崇善用打“盐卡”时缴来的三条枪作基础,又拿出从大地主石子谦那里收缴的钱财,派人去汉口购买子弹,组成了十余人的赤卫队。有的同志对萧崇善说︰“就凭这十几人,两三条枪的队伍,能战胜敌人吗?”萧崇善听后,耐心地对那个同志说︰“革命不是等来的,而是干出来的,革命就是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地发展着。我们有了赤卫队,踫着强大的敌人就走;遇到小股匪军或民团,我们就干掉它。”直说得那位同志心悦诚服。然而这支小队伍仍无法与地主反动民团开展武装斗争。萧崇善苦思冥想,为扩大武装愁得吃不香,睡不着。
6月的一天夜晚,大雨倾盆,狂风呼啸。萧崇善坐在窗前,望着屋檐下的雨帘出神。这时,通讯员进来了,问他道︰“萧书记,想什么呢?”
萧崇善回头看着通讯员,不经意地问了一声︰“你说哪儿有0弹药可以搞到?”
通讯员扑哧一笑,答道︰“萧书记,别想太多了,枪到处有的是,叶子岳那儿就有。只是我们是小虾,吃不下他们那些大鱼。”
萧崇善一拍大腿︰“哎呀,天赐良机,我怎么没想到呢?快,赶快集合队伍。”
通讯员一楞,问他道︰“萧书记,你还真打算小虾吃大鱼呀?”
“吃,今晚上好歹得吃。”萧崇善朗声笑道。说完,他顺手从墙上取下一顶破草帽戴在头上,率赤卫队冒雨急行军几十里,摸黑来到叶子岳反动民团寨墙外。雨下得太大,睁眼都很费劲。萧崇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一位队员手里接过勾绳,顺手一甩,钩在墙头一块大石头上,使劲往下拽了两次,感到牢靠了,便利索地顺着勾绳攀上墙头,一个翻身,跳进寨墙里。正在这时,一位守卫寨门的团丁打开门,站在房门口朝廊沿下撒尿。萧崇善轻身贴过去,双手紧紧勒住那团丁的脖子。团丁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拖到寨门前,乖乖地打开了寨门。赤卫队员迅速冲进寨子,没费什么劲就迫使叶子岳民团全部就范,共缴获长短枪二十多支。
又一次,萧崇善带领赤卫队,在江冲二村包围住敌人一个排。他对敌采取了政治攻势,向国民党士兵喊话说︰“你们都是穷人,受国民党的欺压,给他们卖命有什么好处?欢迎你们到这边来。”结果,除了敌排长逃跑外,士兵们都哗变过来了。
1929年,萧崇善任黄安县苏维埃常委。次年春,开始任麻城县委书记。这时,蒋、冯、阎等军阀正忙着酝酿中原大战,鄂豫边区迎来发展壮大的大好时机。萧崇善带领麻城县委和麻城游击大队,配合红一军实施外线进攻战略。
3月底的一天傍晚,春寒料峭,霪雨霏霏。萧崇善带着几名战士由宋埠返回麻城,走到一条山沟时,见路边有间小茅草屋,大概是山里人守林的,便进去躲雨。大家早已是肚皮贴脊梁了,萧崇善便让两名战士取出小铝锅,生上火,煮点粥填填肚子,顺便烤一下衣服。望着小铝锅里浑黄的雨水,萧崇善风趣地对大家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火慢慢大了,大家身上冒着热汽,铝锅里开始飘出诱人的粥香。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门外的哨兵开枪了。萧崇善腾地跳了起来,从小窗口向外看,只见朦胧雨幕中几十名匪兵正悄悄逼近小屋。出是出不去了,萧崇善稳定一下情绪,让哨兵退回屋内,关上门窗。
“砰砰砰!”敌人开火了,小门穿了几个洞。“你们被包围了,快出来投降吧!”敌人得意地叫起来。
战士们纷纷拿起枪,做好了硬拼的准备。萧崇善望着热汽腾腾的铝锅,想到大家一整天没吃多少东西,便摆摆手,镇静地说︰“大家别乱,守好门窗,别让这些家伙丢进手榴弹。去两个人掏后墙,其余的分头吃饭,吃完一个换一个。这些不长眼色的家伙,搅得老子吃顿饭都不自在。”
说完,他从一位战士手中接过一把尖刀,顺着后墙的石缝艰难地掏挖起来。屋外的敌人打了一会枪,又声嘶力竭地喊叫投降,但始终不敢靠小屋太近。屋里仍就是吃饭的吃饭,掏墙的掏墙。萧崇善的两手被石头割破了,但他仍使出浑身力气不停地掏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也下得更大了,门外的敌人开始准备往上冲。萧崇善见后墙上只剩一层表皮的洞口足够一个人爬出去了,便对大家说︰“准备突围,各走各的。”
说完他猛地拽开门,甩出两颗手榴弹,又扔出几小捆柴草。敌人以为他们要突围,纷纷从房前屋后蜂拥到正面,集中火力-住小门。一时间,枪声像开了锅似的。
战士们见敌人全部被吸引到正面了,便一脚踹开洞口,一个接一个从从容容地往外爬。剩萧崇善一个人了,他接连向外投了几颗手榴弹,抡起驳壳枪连放了几枪,然后利索地钻出小屋,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敌人疯狂地向屋里扫射了一会儿,又扔进来几十颗手榴弹,才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屋里除了一堆火灰和一些稀饭的残迹,什么也没有。
天亮后,按约定地点,大家又集合了,除一位战士跑掉了一只鞋,其余的连一粒米都没丢下,萧崇善对那位战士说︰“不错嘛!一只鞋就能比敌人跑得快,要是穿一双鞋,怕这会儿早把我们拉下十里八里吧!”战士们被他的玩笑逗得前俯后仰。
1930年冬,蒋介石收编大量杂牌部队后,开始对根据地进行“围剿”。12月初,敌第十三师进占麻城、宋埠地区,麻城县委转入秘密活动。
这天半夜,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寒风抽打着树枝叭叭作响。萧崇善在八里湾开完会后,乘天还没亮往宋埠赶。天太冷,扣子早已掉干净的棉衣直钻风,萧崇善索性在村头草垛找了根草绳拦腰一捆,双手笼在袖筒里,低着头往前赶路。
因为下雪,又是阴历十七,路还看得见。萧崇善走着走着,不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快到宋埠时,萧崇善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他看见远处一簇黑影向他扑来。萧崇善伸手抽出驳壳枪,加快了步伐往前小跑,身后的黑影被甩开一段距离。他不能把危险带给同伴,可自己又怎么办?萧崇善站在小河边,望着身后一串脚印,灵机一动,匆忙淌过小河,往右走了十多米,折回身弯下腰,把鞋脱下来倒穿上,往回走,过了岔道口径直往宋埠奔去。后面几个黑影原来是麻城保安团的几名便衣,追着追着过了小河,迷失了目标。萧崇善在宋埠街上转了几圈才进了一位游击队员家歇息。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春天,鄂豫边区斗争形势也一片大好。然而,萧崇善却在“肃反”中遭杀害。
解放后,党和政府为萧崇善平反昭雪,追认他为革命烈士。
来源:中华英烈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