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播,字明敭,唐太原人。生于肃宗乾元二年(759),卒于文宗太和四年(830)。其父王恕
为扬州仓曹参军时,举家侨迁,定居扬州,遂以扬州为家。
王播出生在一个人丁兴旺、家境日富的小官吏家庭。正值他少年至青年转型时,全家由军镇太原,迁居富庶之地、举国称雄的扬州。在扬州这块温柔之乡,王播和他的两个弟弟王炎、王起
,受到很好的教育,成长颇顺,学识才干小有名气于一方。贞元十年(794),兄弟三人在科考中“并擢进士”。亦在此年,王播与其弟王起
应制举贤良方正科,同获成绩优异。王播则初出茅庐,补任盩厔(今陕西周至)尉。这一年王播35岁,虽说出道晚了一点,但先中进士,再举贤良,又得县尉实职,可谓“芝麻开花节节高”。
大器晚成的王播步入仕途后,厚积薄发,强悍精明,勤于吏事,尤在拆断刑狱、理处难案中初显身手,秉公执法,刚正不阿,博得民间、官场一片赞誉,得到御史中丞李汶的赏识,被举荐升任监察御史。当时之唐朝,虽誉“代德中兴”,但已不可与初唐时同日而语,政治腐败、贿赂公行,已到难以控御的程度。然而,王播正气凛然,不畏权贵,具实弹劾贿官云阳(今河南南阳南)丞源咸季,使其被罢职。
贞元末年(803-804),王播出任侍御史,时京兆尹李实
于德宗骄横无忌,大多朝臣、京官避让三分。某日,王播行事赴衙,路遇李实
。依唐律,李实应避道揖让,但骄纵既久的李实,违例不肯避让。鲠介无比的王播不吃李实这一套,事后下文指责。仗势欺人的李实,勃然大怒,上表诬告王播,德宗偏信李实不实之辞,将王播贬出京师,谪为三原(今陕西富平)县令。年愈四旬的王播,根本不把宠辱升降放在心上,到得任上,仍是公正廉明,心存百姓,豪强犯法,未赏辄贷。行事大刀阔斧,理案公允循章。岁终课查,政绩斐然,获“畿邑之最”。(见《旧唐书》)
逮顺宗继往,王播因“政理修明,更荐之”,(见《太原府志》)擢升驾部员外郎。在司驾(驾部别称)任上,适逢长安令于頔之家差与民间不法之徒合伙盗马。王播不以官家违法网开一面,而是吏民同罪、均予其罚,一时间震骇吏绅,市井肃然,政绩颇为突出,遂升迁工部郎中,知御史杂事。其间,王播秉公行事,刺举不阿,以有胆实、能力强、不阿附之名著称。未几,又升长安令,作了京师所在县的县长。此时,正值京畿天旱不雨,关中饥馑,而各地方官,明知京师有难,却装聋作哑、置若罔闻,为保己境安度灾年,严令粮食出境,不顾帝都民生之困。眼见关中百姓饥肠辘辘、得不到接济,王播上 书朝臣,“奏诸镇不宜闭 ”,(见旧唐书)请皇帝诏令各地赈援京畿。宪宗这才颁诏天下,令各地方赈粮京辅,度过了荒年。
之后,王播又历任虢州刺史、御史中丞,直至京兆尹,步入朝廷大员之列。京师是国家首都,政治上的安稳为国之首要任务。王播升任京兆尹后,感到许多军队都驻军屯粮于京畿之内,出入京师之将官兵卒,带刀佩剑,犹入坦途。奸人不犯之徒,常常冒充他们横行于市,剽掠打劫。家居京师的高官、勋戚,驰猎、野射于国之近郊……这些都直接影响着京师、大内和朝臣的安全,王播遂上奏宪宗,请禁止这些不稳定因素。宪宗准奏,王播立行,军纪为之肃整,官勋不能再肆意行猎,盗贼难于藏匿其中,畿辅为之安宁。宪宗闻之、见之,以王播为国之能臣,升用为刑部侍郎,并颁诸道盐铁转运使。刑部侍郎和诸道盐铁转运使,一为国家执法之要害要职,一为执掌国家财政来源之重臣,而王播亦不辱使命,严格按照国之律令行施,轻重缓急,拿捏得当;处理事务,剖决如流。官不能乘其隙,吏难以窜其私。
元和九年(814),宪宗诏命,集结全国十数镇之兵,讨伐强藩淮西节度使吴元济。国家用兵,要在粮草先行,数十万大军之军需供应,即刻成为万务之急。王播,身为国家盐铁转运使,最知“泉货盈虚”于此次大战性命攸关,遂竭心尽力、惮精竭虑,大量搜刮民间财力、国家赋税,使连续三四载的对吴用兵“兵得无乏”、“粮不缺继”,最终获得“讨吴”之胜利。宪宗对王播此番努力,大加赞赏,为褒扬其功绩,破例升他为礼部尚书,仍兼诸道盐铁转运使。
为官二十余年的王播,在此之前躬勤职守,廉正清明,刚直不阿,职能尽显,确实是一位好官能臣。下自黎民百姓,上至官员皇帝,可谓众口一辞。然而,就在高官得坐、颂辞既得之后,王播被宪宗后期的当朝权臣、宰相皇甫镈所嫉,终于在元和十三年(818),被排挤出中枢要职,从礼部尚书谪贬出京,放任边远的剑南川西节度使,驻任成都治所。这次打击,对于王播来说,确实是沉重了一些。已是59岁、将近花甲之年的王播,从此放弃了自己一生刚正不邪、秉公行事、以社稷民生为本的为官为政之行、之风,专以曲意逢迎、阿附权贵为能事,蜕变为一个泯灭良知的政客。
先是元和十五年(820),宪宗晏驾,穆宗继立,立即贬逐了奸相皇甫镈,远在川西的王播闻讯后,立刻大肆贡奉,行贿结交宦官、朝臣,贿银难计其数。有谓钱能通神,很快王播被诏回京师,得刑部尚书之职,重兼诸道盐铁转运使肥缺。由于王播前有好名,又能施展贿赂手段,不久又兼任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跃而得相位。为了保住既得的宰相之职,王播又不择手段,一味结交权贵,挥金洒银于内廷、朝堂。其当年的名实、形象,一失再失,日渐式微,一落千丈,终于使大多人臣不耻与之交往,最终又被罢免相职,外放淮南节度使,去了扬州。
在扬州任上,王播一副-嘴脸,巧施盘剥伎俩,敛聚民脂民膏,致使民声鼎沸、怨声载道。穆宗大限之后,敬宗登基,宠信宦官王守澄。深喑官场之道、老谋深算的王播,立即广敛奇珍异宝,贿赂专权用事的王守澄,打点敬宗的亲信之臣,以图东山再起、再得相位。在众奸群小的共谋下,王播又在淮南盐铁税内,巧夺苛敛,用“羡余”之名目,每月径向敬宗进奉,年愈百万余缗。可惜敬宗命寿不长,很快死去,王播所费金银、所下苦心,打了水漂。
逮文宗继位后,年近七旬的王播,老迈而贼心不死,亲自由淮南入朝,行贿于一国之君,向新帝献上玉带13条,进奉大小银盌3400余枚,绫绢20万匹。昏聩的文宗皇帝,见钱眼开,不问如此多的金银、玉器、绢帛是如何敛得,即行擢升王播为检校司徒、右仆射,再任宰相之位,并加封太原郡公。再仆再起、手眼通天的王播,竭尽献媚、阿奉、取巧、贿赂之龌龊手段,实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美梦。但是,当时之王播,已非当年之王播,变成了世人唾弃的“不存士行”、“奸邪进取”的“蜕臣”。